过年期间拜访了一个低保的家庭。家里面住着三个人,我管他们分别叫:Z姥姥,S爷爷和P舅舅。Z姥姥和S爷爷是老两口,但我也不知为何自小以来我叫他们姥姥和爷爷,而不是姥姥和姥爷,或是奶奶和爷爷。P舅舅是他们的二儿子。
Z姥姥不识字,一直没有正式工作,靠给别人家看小孩挣钱,我就是被她看过的最后一个小孩。那时候爸爸常年在外地出差,妈妈工作又忙,就白天给我送过去,晚上再接回来。据说,我说话走路都是在人家家里学会的。
这些年来,我只要回哈尔滨并且有时间,妈妈就会带我去他们家坐客,今年过年自然也不例外。这次去,我发现他们家原本毫无装饰的墙上多了一幅海报,大小占了将近半面墙,内容我觉得你一定猜不到。海报的中央是习大大和彭妈妈脚踏红地毯在某国出访的照片,背景是五个他们出访过的国家。
看到这个海报的第一眼时我是惊讶的。说实话,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在家里挂习主席的海报,之前只是在电视里见过人们在家里挂毛主席头像。没错,我没有穿越,这不是新中国刚刚成立的1950s,也不是人手一本毛主席语录的1960s和1970s。那一天,我不会忘记,是2016年2月14日,改革开放后的第三十八年,农历大年初七,西方的情人节。
我盯着海报一时说不出话,觉得有些奇怪却笑不出来,想问这算不算个人崇拜也张不开口。最后还是妈妈替我问了他们为什么要在家里挂这个海报,S爷爷的答案脱口而出,“因为感谢他们啊。”那一刻,我哭了。
他们真的有理由感谢国家感谢党。我离开他们家不久后,Z姥姥和P舅舅陆续被诊断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家里面就靠着爷爷微薄的退休金和老大不多的工资维持着。后来老大结婚生子,虽然媳妇很体贴,孩子很可爱,可是这也就意味着他能给妈妈和弟弟的经济支持要少一些;再后来,他们家里面原来的房子动迁,需要补3w差价换新房子,那时候他们家里面几乎没有积蓄,因此又欠下了3w外债。可就是这样一个家庭,申请低保都曾一度没有被批下来。这几年来,从来没有正式工作的Z姥姥有了养老保险和医保;P舅舅也办理了医保并找到一份不太需要体力和技术的工作。虽然他们的生活水平还远远算不上小康标准,但是他们最基本的问题确实得到了解决。
那天之后,我和妈妈又去拜访了几位其他的亲戚和朋友。每当我们提到在Z姥姥家看到的这幅海报时,得到的答案大概都是,“啥年头了还想起挂这个了?”语气里流露出惊异和不屑。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如果有人和我说谁谁家挂了一个这样的海报,要不是真的在那个家里,我应该也做不到足够的理解和尊重吧。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们,又有多少人可以保证看完第三段后,自己没有过一点儿不屑的情绪呢?
诚然,和很多贫困户相比,他们家经历的困难不算大,他们家得到的帮助也不算大,可就是因为事小帮助小,我才觉得感动。 我流泪,不仅是为他们对滴水之恩的感激而感动,更是为我自己感到惭愧:一愧自己当时曾觉得挂海报这种做法落伍过时,二愧自己虽被赐良多却依旧做不到时时感恩,三愧自己没有能力和勇气去和那些习惯抱怨批判的人据理力争。
说实话,大年初一那天看到大家各种吐槽央视春晚的时候,我有些诧异,也有些失望。不知从何时起,吐槽春晚成了很多人大年初一必做的事情之一,我每年都在想究竟什么样的春晚才会没有人吐槽呢(或是少一些人吐槽),是不是我们已经把吐槽央视春晚当作一种乐趣,甚至是一种习惯了呢?有人说,央视春晚太像一本政治教科书,可是我们借各个节目来看到祖国欣欣向荣、真善美的一面面不好嘛?有人说,然而现实生活中不仅仅有真善美呀,可这不才是我们要宣传真善美的原因嘛?有人说,央视春晚没有满足大众的需求(比如今年的六小龄童),可是大众的需求广而多,哪个卫视哪个节目能做到人见人爱呢?……我知道,一定会有很多人和我争下去的;我也知道,我们是永远争不到共识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我懂,我只是希望我们每个人在看到问题的同时也都能尝试去看到美好的一面以及别人努力付出的一面。如果我们也可以做到因为一点点小事儿而感激社会感激生活,也许我们在指出缺点的时候也会更加温柔一些,不是吗?
写着写着, 不禁想起去年很多同学吐槽我们数学老师lecture讲得不好然后都跑到另外一个lecture theater蹭听(哪怕是站着听课!)。我当时看着这边连一半都没坐满的lecture theater,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因为我确实没觉得我们数学老师讲得有多不好啊,也许少数人是真的觉得另外一边老师讲得更好,但是很多人都是从众心理然后才跟着一起抱怨一起离开的吧。我多么希望大家可以看在老师辛辛苦苦备课又认认真真讲课的份上去感谢尊重老师,留在自己被分配的这个教室里啊,可是又有谁会理我呢?可是如果我们是那个刚刚教了几年课的数学老师,是否也希望多得到一些支持和体谅,感恩与包容呢?
希望我们的心墙上都会因为感恩挂上一幅那样的海报。我没有资格责备任何人,因为我也做得不够好,只是但愿你我都能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并被它温柔地对待。